可以说,在来长沙之前,我是不乐意吃茄子的。当然了,在我们这个以面食、小杂粮见长的雁门关外小城,之于茄子,鲜有得宜的烹调之法。直到在校门口的小店初尝茄子煲,我不禁啧啧称奇,怎么能把茄子做得这么好吃。
茄子煲的做法大抵如斯:茄子切条,油锅内熟透,肉末适量,青红辣椒共炒之,入煲慢火煨透。入口的茄条饱浸油汁,软烂可口,最宜佐饭。我们百吃不厌,逢餐必点。
其实,当年作为学生的我们所点有限,惟一荤一素一汤耳。茄子煲亦荤亦素,成为荤菜的不二之选。我们遍尝校门口小店的茄子煲,很快,成为街左边刘哥贺姐家的熟客。
掌勺的刘哥身量瘦小,鼻削眼俊,白净面皮,也称得上帅哥一枚;贺姐腰肥膀圆,眼小如挤,我很少见到贺姐手里有不擎烟的时候。刘哥言少,总在后厨挥汗如雨;贺姐嘻笑怒骂,在前台招徕我们。
我们习惯刘哥做得茄子煲,每次都厚颜央刘哥往茄子煲里多加肉末往汤里多放猪肝,总能得偿所愿。就凭着茄子煲和一菜一汤的标配,几个男生打赌,竟然有能吃下十四钵米饭的纪录。我们那时喝口杯装的湘泉白酒,后来看到,湘泉集团产酒鬼酒,成为无上妙品,在市场中浮沉,令人唏嘘。犹记得体育课时,我们三五成群大汗淋漓地溜出校门找贺姐讨茶喝,抽烟的同学还有幸能分到贺姐发的硬盒装的白沙烟,那时大家都抽这款烟,尽管我不抽烟,直到现在我都会对硬盒装的白沙烟多看两眼。一如当年我在长沙读书,冬深夜长之时,母亲总要等《天气预报》播完长沙后才安排睡觉一样。一说茄子煲就扯远了。
听后来回母校的同学讲,我们毕业后的三年,刘哥贺姐还在那里经营那爿小店,再后来就不知所终。而今我们不论小聚大聚就会谈到关于茄子煲的往事,就会想起刘哥贺姐,真不知这对夫妻,他乡故乡?富贵浮云?
当年我们班二十四位男生,来自四方,皆为农家子弟。校门口的茄子煲见证了我们的拮据,也见证了我们的兄弟情谊。毕业后,星散各地,不舍彼此,独喟叹:再也没有吃到那么好吃的茄子煲。
那年,我有幸在京郊某大学城的一家湘菜馆吃到茄子煲,宛如当年味道。正好友人盘桓京城,遂邀一晤。彼时友人亦惊叹此店茄子煲其味如常。我和好友对桌而坐,一打啤酒,从正午喝到日色稍黄。是夜醒来始回想分别况味。后友人告我,我送他上公交后,竞自睡过站,又花数百元才打的回到旅馆,一时成为笑谈。
关于茄子煲的故事,还没有完。
今年,我们二十年毕业会后,返程途中,在机场偶遇一晋籍老乡,闲谈中,亦惊叹茄子煲的美味难拒。作为北方人难舍湘味,竞不惮于湘地的溽暑难熬,毕业后毅然决然地终留此间。
真比我们还要过分。